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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见面会|曹文轩:做作家,要做一个聪明的作家

2016-04-10 郑杨 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深蓝色的西装,脖子上系着印有获奖作品《火印》封面图案的大红围巾,长途飞行后的曹文轩还是显得蛮精神的。


4月9日下午,中国首位国际安徒生奖得主曹文轩一下飞机,就参加了由中国出版集团主办,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协办,“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承办的“2016年国际安徒生奖得主曹文轩先生媒体见面会”。在会上,曹文轩坦承,自己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奖有多么重要,但是当他获奖的消息一公布,现场同胞们的欢呼、跳跃和尖叫,来自纽约、伦敦、东京等国外的短信祝贺,来自国内的无数条祝贺短信,甚至给他家里修暖气的一个工人也给发了热情洋溢的短信。这个时候曹文轩才意识到“国际安徒生奖”在世界和中国的广泛影响力。


谈到获奖感受,曹文轩说,“做人要做一个聪明的人,做作家,也要做一个聪明的作家。这份聪明就表现在他知道将什么看做他的写作资源。”曹文轩认为他的双足是站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站在生他养他的故乡的土地上。这块土地在星辰转换之中早已注定他的精神、他的趣味,忽视它、忘记它、拒绝它,将会使他变得一无所有,甚至是文学生命的死亡。曹文轩认为,他的小说题材是中国的、民族的,但是主题却是人类的。他通过一个个想象力都无法创造出来的中国故事反映着人类生存的基本状态;用一个个中国人的喜怒哀乐,体现千古不变的基本人性;通过美好的文字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曹文轩还认为,中国最优秀的儿童文学就是世界水准的儿童文学,我们不能自己贬低自己。随着世界对中国关注的目光越来越多,会有更多国外的读者,像我们欣赏西方的文学一样来欣赏中国作家的作品。曹文轩认为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中国作家获得“国际安徒生奖”。

谈到阅读对他写作的影响曹文轩对记者说,他小的时候能看到的书非常少,爸爸的书柜里有鲁迅的作品,所以他就看了很多。在中国的作家中鲁迅对他的影响最大。“鲁迅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不可逾越的文学的高峰,他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的文字骨子里有他的东西。还有几个作家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一个是沈从文先生,国外还有一个作家就是川端康成,还有另外一些作家对我创作手法的影响也比较大的,像海明威、俄国的普宁。真正影响我文学创作的不是儿童文学作家,而是成人文学作家。但是,我也很喜欢儿童文学作家,一个是意大利的罗大里,还有一个美国写《夏洛的网》的怀特,德国的作家米歇尔·恩德,这些作家我都非常喜欢。我最早选择文学,是成人文学作家影响了我,而不是儿童文学作家。”


曹文轩还说,在一个图书丰富到泛滥的时代,一个图书出版门槛非常低的时代,导致了图书市场混杂着大量质量比较低劣的书。当国家层面到中间的层面,一直到最底部的层面都在讲阅读意义的时候,人们同时面临着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读什么书的问题。“这个问题对成年人来讲无所谓了,一个成年人可能有判断能力,成年人读什么,就由他去吧。可是孩子不一样。孩子正在成长过程中,他们的认知能力,他们的审美判断能力都是不可靠的,他们是需要引导的。所以儿童阅读对图书的选择权利不可以百分之百地下放给他(她)。”


曹文轩认为教育伦理是不可以颠覆的,如果颠覆了问题会很大。“我曾经给孩子们讲,站在讲台上这个人为什么叫老师?坐在下面听课的这个人为什么叫学生?这就说明了这个事实是不可以改变的。老师尊重学生是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听学生的。如果是这样,我们要学校干什么?要老师干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所以,曹文轩说对孩子的阅读存在着一个引导的问题。什么样的书才是孩子值得读的书?他认为有一个非常朴素的办法,就是作为孩子的母亲要亲自看一下那本书,如果觉得这本书很值得自己的孩子看,那差不多这个书就应该是适合孩子看的。如果母亲觉得不应该、不合适,那么就该毅然决然地把这本书放到孩子够不着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对于好书、不好的书的判断方式。



与会嘉宾合影
中国出版集团党组书记、中国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涛,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出版管理司副司长许正明,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天天出版社社长、“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副主任刘国辉参加了本次媒体见面会。见面会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助理、天天出版社总编辑叶显林主持。


在记者会现场,中国出版集团党组书记、中国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涛代表中国出版集团对曹文轩获奖表示了祝贺,他认为曹文轩获奖有力提振了中国儿童文学的士气,对中国儿童文学“走出去”,对中国少儿出版在世界的影响都将产生不可忽视的作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出版管理司许正明副司长也表示,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世界各国人民也更加关注中国。而在世界交流中,文学有着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将会进一步采取措施,加大对优秀文学作品创作和出版的支持力度,推动中国优秀作家和作品“走出去”,进入各国主流文化的视野。


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天天出版社社长、“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副主任刘国辉则向媒体介绍了“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的工作情况。2014年初,在中国出版集团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支持下,天天出版社和曹文轩一起成立了“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以版权为中心,围绕文学出版、版权贸易、影视改编、教育培训、杂志、游戏等等模块全方位打造一个曹文轩儿童文学IP的产业链,也称为全版权运营。经过两年的努力,中心在曹文轩和全体同仁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中心首先精心推出了曹文轩作品的新版本,以生动的故事,精准的设计、优美的插图,使图书在市场上表现优异。对曹文轩的新作《火印》也精心推广,一年时间不到就销售了25万册。曹文轩写文字故事,国外著名画家绘图的“中国种子世界花系列”,也让中国儿童故事在世界各地开花结果,已经形成了品牌,取得了多次加印的业绩。培训方面,中心以《草房子》儿童讲座和阅读优化基地为平台,培养更多热爱儿童文学的学生、家长和老师。为把美的小说提供给孩子们,中心还设立了以培养儿童文学兴趣为目的征文活动,第一届获奖作品《将军胡同》就进入了2015年中国好书。中心还积极推进曹文轩儿童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作品,《三角地》已经和我国台湾导演合作并已经拍摄完成。《火印》进行影视作品的改编和拍摄工作也已经启动。声音作品已经和喜马拉雅公司签订了协议,很快将要上市。数字版权中心也和亚马逊签订了电子书的推进。网游手游也都在积极推进。刘国辉认为曹文轩的获奖将对中国儿童文学创作走向的变化产生深远的影响,“曹文轩儿童文学艺术中心”也将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曹文轩答记者问



提问:不知道您在意大利的时候有没有关注到一篇评论文章,是针对您作品中的性别观念进行的评论,里面有提到,作品里女孩的形象一般是一个比较重复、固化的形象,不知道您自己有没有对您作品中的性别观进行过反思或者是审视?第二,常常在您的作品中读到孤寂的感觉,您自己童年经历中印象很深的体验孤独的经历是什么。第三,您更愿意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儿童文学场域中讨论,还是放在当代文学的场域中讨论?


曹文轩: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在意大利的时候,有一个朋友让我看,新京报在许多赞美我的语境里面有一篇评论我作品的文章,我看了一下,我是这样想的,首先,他应该把我的成人文学和儿童文学区隔开,他不应该拿我的一部成人文学作品作开头来谈论这个话题。因为《天堂草》这个作品是一个成人作品,天天出版社的朋友们大概还记得,在下面给孩子们签名售书的时候,在新华书店有一个孩子拿了一本我给成人写的长篇小说《天堂草》,我立即把这本书拿在手上,我对孩子讲,我说孩子,你必须承诺我,这本书从此时此刻你不能再打开,你必须答应我,一回到家,要交给你的爸爸。然后,我说现在叔叔给你另外一本书《草房子》,你现在这个年龄只能看《草房子》,所以,成人文学和儿童文学是分得很清楚的,尽管他们在文学性方面是完全一致的,没有任何特殊性。但是在展示生活画面、展示生活情节、展示我们日常生活的时候,我们是要有取舍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个地方不存在落后的性别观的问题,那是一个作家的想法也好,认可也好,我写的小女孩并不是承担了我对性别观的认识,她承担了我对美学观的认识。对一个文学作品,你首先要成为一个读者,再做一个解读者。


第二个问题,孤独的问题,这个孤独其实也不是我有意为之,就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感觉,这可能与我的成长、与我日后所接受到知识的构造有很重要的关系。我的作品从来就是自然而然地表达我的情绪,因为我就是这样看待生命、看待世界,看待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的。


第三个问题,中国儿童文学是整个中国文学的一部分,它如果不在中国文学的大语境里面,是不能存活的。它的高低与整个中国文学的高低绝对是同步的,这个奖本身已经说明这个问题。没有整个中国文学这个大平台的提升,也就没有中国儿童文学的提升。那么也就没有我因为某一个角度的原因,世界看到了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关系。


提问: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您觉得我们还可以做一些什么来更进一步地扩展我们中国儿童文学的影响力。


曹文轩:如果要说我感到什么欣慰的话,这个奖帮助我佐证了我对中国文学、中国儿童文学的看法。10多年前我就说,中国最优秀的文学就是世界文学水准。批评界一直不太同意我的看法,因为我们一直贬低我们自己,一直对我们自己的文学水准采取贬低的态度。所以我曾经讲过,中国要感谢一个人,就是莫言,他得诺贝尔文学奖,莫言得奖,说中国文学不行的声音至少不是那么强烈了。有一些批评界的声音在说到中国儿童文学的时候,往往会看不上,他们会眉飞色舞地讲世界儿童文学,不会眉飞色舞地讲自己写出来的儿童文学。其实中国最优秀的儿童文学就是世界水准的儿童文学。


安徒生评奖史上大概很少有所有的评委把票都毫无疑义地投给一个人。说明世界文学对中国文学的认识是如此的一致。下面我们要做的就是,我希望中国的批评家、儿童文学的批评家,在你们坚持批评原则的时候,一定要坚持原则,对同胞们写得好的作品,评论家也应当像欣赏西方文学一样的来欣赏、来对待,这才是公平的。而最近10年、20年以来,中国儿童文学批评界对中国儿童文学的认可一直是非常吝啬的。我以为,这是不符合中国儿童文学目前的创作现实。这个创作的现实,我只是其中的一员,还有众多的兄弟姐妹们共同来完成,一个其实很不错的现实,很有成就的一个现实。

 

提问:您之前一直强调自己不是一个典型的儿童文学作家,现在获奖之后,您还会这么认为吗?您判断典型和非典型儿童作家的标准是什么?


曹文轩:我是一个儿童文学作家,但不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儿童文学作家,这是我多少年来一直说的。我为什么这么讲呢?首先,我在写作的时候,不考虑对象。不考虑我这个书是写出来给多大的小孩看的,不像有一些作家在写作的时候他们分得很清楚的,这个作品是给低幼儿看的,这个是给少年看的,而我没有,从来不分这个,我考虑的首先我要讲一个特别精彩的故事,我要让我的作品变得有分量,我要让我的作品写得非常非常的智慧,让我的作品也幽默,但是这个幽默是带着智慧层面的幽默。我考虑怎么写一个风景,考虑那个人物的出场,什么时候出场,我考虑的是这些,不考虑对象。我曾经说过:没有文学、没有艺术,对象是根本不存在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是一个典型的儿童文学作家。


另外,从我的书的流通情况来看,《草房子》印了300次,大概有100次印刷的书是成年人看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也不是典型的儿童文学作家。但是毕竟有200次印刷的作品是孩子看的。

 

提问:在国外图书馆,我们中国作家的书不在文学架上,而是在社会文学架上。而当问到很多国外大作家知道哪些中国作家时,他们经常说,我们不怎么看。外部的不认可您觉得有哪些方面的因素?


曹文轩:您刚才那个问题我一直也在思考,其实中国文学走向世界也就是刚刚开始,什么时候国外也能像我们去看待海明威、看待他们国家现在正在进行创作的那些作家们的作品,这还需要一个过程。而且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的。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这是一个中国命题。


中国有一个巨大的翻译大军,我们几乎把全世界那些有国家影响力的,从前的现在的作家的作品都翻译过来了。我们对世界文学其实是非常非常了解的。有哪一个国家的作家说,我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家你们并不知道,我估计,这种漏网的很少很少。这个地方就有一个态度不对等、信息不对等的事实。现在,我们拿出很多钱来帮助中国作家的版权翻译成外国语种,国家在做一个非常值得做的事情。德国人何曾把他们的作品翻译成中文介绍给我们的出版社,说你们去看看?有吗?英国人何曾把他们的作品翻译成中文,请我们出版商看看。指望着我们把他们的版权买下来,有吗?没有。我们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东西翻译成英文给你看,看完了以后再看你的态度,凭什么?这背后有什么?难道没有偏见吗?这个偏见的形成是因为我们曾经有一段历史,我们那么多年把大门紧闭着,大门打开之后,世界不可能立即走到你大门里面来。就像我们日常生活中看到一个大门紧闭着,现在大门打开了,我可能在旁边溜达着,看看,我在门口向里面张望,然后才试探着走进来,可能需要这样一个过程。


这就导致了我们有一些作品在国外的影响力并不很大,还有就是像你刚才说的,甚至有一些被我们认为是文学作品的作品,并不在国外书店、图书馆的文学的架上,而是在社会学的书架上,这都是因为他们对中国文学还不是非常了解。我们必须面对这个世界,做我们能做而且行之有效的事情。


举一个例子,天天出版社搞了一个中国种子世界花的活动。我写一个图画书的文字版,请国外的著名画家来共同完成,这就是一个非常智慧的方式,当我的文字被世界上那些非常著名的插画家选择之后,这个书出来的时候,同时那个书也在国外出版了。前不久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一本叫《烟》的图画书在塞尔维亚拿了大奖。天天出版社的中国种子世界花的所有的图画书都外文版有权,我们的图书版权自然就走向世界了。所以,不要生气、不要着急,用中国人特有的智慧去解决这个问题。然后让他们一点一点地来了解,希望你站在门口,对从我们门口经过的世界,给他们一个笑脸,微笑着,跟他们打一个手势,说请进来看看。


提问:您曾经说过中国儿童文学不可替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想法?关于您现在获得2016国际安徒生奖,但是站在这样一个角度,您如何看待中西方儿童文学的区别在哪里?


曹文轩:中国儿童文学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对世界儿童文学的一份特殊贡献。因为我所在的这个国家,曾经历过无数的苦难,曾遭受过无数的灾难,我在好几年前就说过,当造物主把这样的命运赋予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时候,若干年以后,也会把所有的这一切都将会转化为你们的财富。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将所有预期转化为财富的良好时刻。


我们正在做这个事情,将一个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故事向全世界的儿童,乃至全世界的人讲述,给他们提供独特的中国经验、独特的中国故事,而这个故事他们是没有的。英国《独立报》曾经有一段话:英国的孩子将会看到英国以外的小孩不曾看到的故事。这就是中国儿童文学特有的意义,这个意义是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换来的。


第二个跟第一个是联系在一起的,就是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整个西方几乎没有发生重大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处在一个非常平和、顺当的状态里面。这在某种意义上妨碍了他们的文学创作,也就是说,因为你生活得过于平静和安定,对他们作家所提供的资源就不如中国向他的作家提供的资源那么丰富,在这一点上,中国作家必须要明白,你必须做一个聪明人,你必须要知道,你现在是坐拥金山银山的,你是一个有财富的人,财富不在远方,财富就在你自己的脚下。我们需要从西方的儿童文学里面鉴别各种各样的经验,排斥愚蠢的,用虚心的态度向全世界最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学习,这是每一个中国作家必须有的态度。但是,你没有必要把西方的儿童文学捧为唯一的一个文学的模式。我们有我们特殊的财富,我们为什么不用呢?我曾经在一个阅读推广人的会上跟他们讲,该怎么形容阅读推广人?说你们是牧师,不过分,说你们是传教士,不过分,说你们是点灯人,这个比喻太简陋了。可是我对他们讲,当你们全神贯注地关注西方儿童文学的时候,当你们眉飞色舞地谈论西方儿童文学的时候,请回头看看,或者低头看看你们同胞自己写的书。中国有中国的灯火,不要总是在那个地方点洋烛。这是需要我们有一个态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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